48.第四十八章 细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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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玉娘从没想到向来端庄持重的沈继宸，每次起了玩心后都这般出人意料。
她着实不适应，但要怪他胡闹忽又反应过来，打量着他的质朴扮相，好奇道：“贵人是早做此想才这般打扮，还是临时玩笑？”
“……自然是早做此想，四季楼今夜人多，被人认出来难免麻烦。”抱着琵琶的沈继宸，一整理了下略有磨损的袖口，面上一本正经道，“娘子的称呼错了。若您不愿意称呼我为玄君，那么您可以亲切地呼唤我为阿沈。”
不愿被人发现？果然今夜还是有正事的。
谢玉娘虽如此想，仍嫌他言谈胡闹，白了他一眼，迈步往四季楼的方向去，沈继宸却迅速跨前一步，在热闹的人群中大声道：“娘子当心脚下，阿沈为您引路。”
“……你小声些。”谢玉娘觉得路人都在看自己，再次红了脸，小声叮嘱道。
“是，阿沈遵命。”沈继宸忙敛容躬身，还当真小了声，那命字的尾音更是拖长并拐了两个弯儿，格外滑稽。
“……噗……”
谢玉娘没忍住笑出声来，只好听之任之。
二人就这般主家仆人地一前一后，慢步走到了人声鼎沸，热闹非凡，京中权贵子弟最爱的四季楼前。
但还没等进那正门，谢玉娘的脚步猛地顿住，看向不远处，正被人往后院赶的许多马车。
那其中，竟然有几辆是谢家的马车！
谢玉娘不可思议地看向沈继宸，装扮成奴仆的青年太子只含笑对她躬身，藏头藏面避着喧闹的人群，又恭敬无比道：“三楼甲字雅间，娘子请。”
谢玉娘深吸一口气，平复了震动的心，迈步走进了四季楼。
一楼大厅的一角挂着硕大的棋盘，其上一盘残局，许多衣着华丽的男女或坐或站，于轻快的舞乐中看着那残局沉思，时不时有人自告奋勇上前，几步后却又铩羽而归。
谢玉娘看得分明，那其中亦有谢家子弟，比如她的二堂兄谢清、三堂兄谢淙。
但她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，只揣着忐忑的心，在店家与始终背对人群的沈继宸的引领下，到了三楼雅间中。
屋内的桌上早有安排下的点心、果脯、新鲜的桃、杏等水果并茶水，屋中的两个侍女在他们进来后，悄无声息地跟着店家退了出去。
“知道娘子不喜甜食，这些点心是我自家中命人做了带来的，都不会很甜。”沈继宸抱着琵琶坐在她对面，言语间更加殷勤了，看起来还真的像个小厮了。
谢玉娘虽知即便见了亲人亦无法相认，但这空无一人的雅间，未免仍让她有些失望：“贵人这到底是……”
“嘘……”沈继宸伸出食指，隔着桌子在她唇边虚掩，点了点一侧的窗子，又亲自起身，将窗上的竹帘半卷起来。
斜对面是个更阔大的雅间，窗户大开，竹帘高悬，内中是谢家女眷，老少同席，嬉笑玩乐，全然是一幅温馨而和谐的绘卷。
她的那些姐妹、侄女们或簇拥在谢老夫人身边说笑，或坐在栏杆边看楼下灯街上的热闹。
谢家虽是书礼之家，却并不十分拘束女儿的性情，就连穿着道服，坐在母亲朱氏和谢老夫人中间的谢如娘，面上的笑容都多了些活泼。
还有她的那些伯母、婶婶、嫂子们，今夜也不用守什么规矩，都是一桌一席。
谢玉娘听不清她们究竟在说些什么，却能将她们每个人面上的嬉笑嗔恼，都看得清清楚楚。
清楚得，让她想起了曾经的无数个，在谢家的日夜。
母亲虽然瞧着仍是病容，精神却还好；祖母老了许多身体亦很好；未嫁的姐妹都很好；还有些她不认识的新人，许是新嫂嫂或者弟妹，瞧着都很好。
都很好，真好。
谢玉娘呆呆地看了很久，久到等她回过神时，才发现自己的的眼泪早已打湿了面纱。
她看向对面的沈继宸，不过沈继宸是背对着窗侧坐的，没看对面谢家的女眷，也没看她，只是拨弄着琵琶。
琵琶声轻浅，如泣如诉，是她那日在东宫弹过的乡野俗曲。
欲盖弥彰的掩饰，就如她不言自喻的承认。
面前的桌上，不知几时多了块崭新的帕子，雪白的丝缎，一角绣着只孤雁，应景到让人却不觉得心酸。
孤雁可怜，但亲人就在面前，平平安安地活着，便是最大的念想了。
沈继宸总是很细心，亦难怪他说不愿让人认出他来，他怕若被谢家人认出，如今她反不能这般看了。
谢玉娘拿起帕子，开口道：“贵人，我……”
欲言又止，是因为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。
“娘子不想说的时候，就什么也不必说，”沈继宸像是能读懂她的心似的，掩住琵琶声，侧过头笑看着她，温柔且坚定道，“请娘子来，是因为四季楼的果脯着实好吃，我尝着比宫中的更好一些，才想让娘子也尝尝。”
已经擦净了眼泪的谢玉娘破涕为笑，沉重的心情因他的话，和缓了许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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